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

《天黑前的夏天》 多丽丝·莱辛 著 邱益鸿 译 译林出版社

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认为其是“女性经验史诗的抒写者，以怀疑、激情和远见审视了一个分裂的文明”。在外界看来，莱辛是女权主义的代表人物，她的代表作《金色笔记》被誉为“妇女运动的里程碑”，虽然莱辛一直否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但作为一名女作家，她一直都对女性的命运非常关注，并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将一位位丰富的女性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

译林出版社新版了莱辛经典作品《天黑前的夏天》，某种意义上也有了更加值得反思的意味。这部小说首度问世于整整五十年前，彼时正值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二次浪潮，这一时期莱辛对女性思想的解读与青年时期有所不同，她对女性内心的困惑、成长与演变使用了较多笔触，小说主要描述了中年家庭妇女凯特在一个夏天迷茫困惑，脱出固有生活轨道，踏上发现自我的旅程。

迷茫困顿的凯特：自我意识缺乏

凯特是英国中产阶级家庭妇女的典型代表。小说开篇就对凯特的形象做了描述：“一个女子，白裙白鞋，颈上系了条粉色围巾，站在草地上……她浑身上下搭配精巧，这身打扮符合住在郊区豪宅里的中产阶级的身份，而且她是作为别人的妻子待在这里的。当然，还作为孩子们的母亲。”凯特一直生活在男性主导的社会生活中，关爱丈夫、照顾孩子，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是她生活的全部，为了迎合家人她一直戴着面具卑微地生活，“好像总是随时待命，总是听候传唤，总是遭受指责，总是榨干自己而喂养这几个——魔头”。她的小儿子蒂姆在饭桌上发飙，对她“大吼大叫，说快被她窒息死了”，深深伤害了凯特的心；丈夫对她不忠，她伤心生气但又束手无策。随着夏日的到来，丈夫即将外出工作，孩子们也要外出旅行，就连家中的房子也被丈夫对外出租，没有人考虑到凯特，凯特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资料图】

虽然是不情愿地接受了丈夫为她接下的工作，但进入职场是凯特开始脱出固有身份的第一步。她从凯特·布朗太太变成了为国际食品组织工作的凯特·费里拉。凭借卓越的语言天赋、出色的工作能力、乐于助人的性格，凯特很快适应了这份工作，并收获了各方好评，她有了新的生活目标，自我意识开始萌发。工作之余，凯特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开始对过往的生活进行思考。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身躯、需要、情感，一切的一切，像向日葵一般绕着一个男子转动的时候，双手一直捧着一样东西，一件宝物，眼巴巴地想送给丈夫、孩子们，以及她认识的每一个人——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拿走，瞧上几眼”。

凯特在工作期间结识了年轻、叛逆的小伙子杰弗里，也许是丈夫的不忠给她带来的压抑和挣扎，她本能地认为做与过去完全不相同的事情也许就能找到自我，她与杰弗里开始了一段婚外恋。此时无论是凯特还是身为读者的我们都认为杰弗里会是帮助凯特找到自我的关键，但事实并非如此，莱辛用旅途中的故事告诉读者现实并非想象中浪漫。在与杰弗里的这段关系中，凯特更像是充当起“母亲”的角色，因此当凯特在旅途中照料生病的杰弗里时，她内心涌起了对健康家庭关系的渴望。这是她自我意识萌发后的想法。

重获新生的凯特：自我意识构建

回到伦敦后，因为自家房子出租尚未到期，她租了莫琳公寓的一间房。凯特试图摆脱家庭给她带来的束缚，但内心又有着对家的渴望，这样的矛盾与困惑使她病倒了。可以说这次生病是凯特开始自我意识构建的一个导火索，痊愈后的凯特穿着随意、不加修饰地去餐厅吃饭，得到的都是冷眼，书中说“如今她明白了，这一点她始终不得不明白，支撑她这一生的全靠一种隐形液体——他人的目光——可是现在这种液体已经被抽干了”。而当她换身衣服，盘好头发去公园闲逛时，她又变成了那个布朗太太，收获了逗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注意力。而这并不是真的凯特。

就在我们认为凯特即将觉醒的时候，莱辛又为她添加了一道门槛。凯特收到了家人们给她的信，二儿子詹姆斯得了一种怪病，打算提前三周回家，丈夫也打算提前回来。凯特又变回了布朗太太，她伸手拿起电话“开始重操旧业，娴熟地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觉得自己有的本事又派上了用场。不过，莫琳的话叫醒了凯特，“叫我做什么都行，我宁可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愿变成那个样子”。“那个样子”就是几分钟前的布朗太太的那个样子——活在别人的生活中。这促使凯特内心的“本我”开始复苏，她回到电话机旁边，取消之前的各种安排，告诉丈夫自己不会提前返家，并建议大女儿管家。

小说最后，凯特梦到“太阳在她的前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在身后，在身后遥远的天边”，她终于做完了伴随她整个夏日、纠缠她心灵旅程的“海豹之梦”。随着梦中的海豹重新回归大海，凯特也在自我意识构建后，“拎起箱子，悄悄地走出公寓，朝公交车站走去——回家”。

在莱辛的其他作品中，故事结尾的时候，女性通常都是彻底打破传统枷锁，脱离家庭束缚，从而得到真正的解放。而在《天黑前的夏天》中，凯特在深思熟虑之后选择回归家庭。随着自我意识的萌发与构建，凯特已经获得新生，原来的“母亲”和“凯特·布朗太太”转变成了凯特自己，做回自己，并不意味着必须要脱离家庭，也不意味着要扮演他人，而是要在关照自我和关照他人之间，找到一种心理上的平衡，这说明进入中年阶段的莱辛，对于女性生活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莱辛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讲致辞中说道：“当我们遭到蹂躏，受到伤害，甚至遭到毁灭的时候，使我们得以重生的，正是我们的故事。这讲故事的人，编织梦想的人，创造神话的人，才是我们的凤凰，使我们得以最辉煌的表现，使我们生发出最大的创造力。”莱辛正是这样的人，她经常能通过最简单的故事衍生出无限外延，为陷入迷惘困顿的人们指引一条路。

（原标题：为陷入迷惘困顿的人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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