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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Pel鸣谢 / 多多

“整体上我们是看好中国动画，才会来做（动画出海）这个事情。”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5月26日，《雄狮少年》在日本近100家影院上映，集结了花江夏树、樱田日和、山寺宏一在内的豪华配音阵容，受到《ZIP!》等本土知名电视节目报道。

更令人振奋/欣慰的是，《雄狮少年》在日收获了堪称“炸裂”的口碑，众多文娱行业从业者，尤其动画创作者，都对这部影片发表了极高的评价。

被影片震撼得不知所措。这部作品让人重新想起了曾经一度被自己遗忘了的那份心气！

——几原邦彦（《少女革命》《回转企鹅罐》）

优点众多，但最令我叹为观止的，是众人在决赛中蜂拥而上的精彩表演所带来的怒涛般的高潮！

——新海诚（《秒速五厘米》《你的名字。》）

……

（详见我们此前的文章：《雄狮少年》日本公映，新海诚等大佬的评价引人深思？）

这不禁让我们感到好奇。从大疆、TikTok到SHEIN，从起点网文、《伍六七》到《原神》，近年，越来越多中国企业、中国内容加快了走向海外的脚步——

那么，「中国动画」的出海到了什么阶段？

带着这个问题，笔者联系到了此次负责把《雄狮少年》带到日本的“中间人”。

5月27日的日本首映礼，配音演员花江夏树、樱田日和、山口胜平、落合福嗣、山寺宏一

01“不拿《雄狮少年》，我们公司做的没有意义。”

“当初我去看了《雄狮少年》的国内点映场，看完以后哭得不行……回来就跟不董说，这部片肯定要拿，不拿的话，我们公司做的没有意义。”

谢轶是面白映画的合伙人，作为一名资深电影发行人，在国内经手的项目包括《捉妖记》《寒战》《白蛇：缘起》，拥有十余年从业经历的她阅片无数，看完《雄狮少年》却没能控制住情绪。

谢轶

2021年，国内正处在疫情管控时期，深感无处施展拳脚又“喜欢新鲜事物”的她做了一个决定——将职业赛道从“在中国发电影”转变为“把中国电影推向海外”，在和此前因工作结识的不董沟通一番之后，她加入了面白映画：一家刚成立没几年，主要负责华语电影，尤其是动画电影日本发行的公司。

而她口中的不董，正是面白映画创始人/CEO董志凌的绰号。不董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中国漫画平台有妖气的联合创始人和绘梦动画的前副总裁/COO。

在其他媒体的报道*中，不董说他抱着“要么死得漂亮，要么干得漂亮”的心态创立面白映画，尝试连接中日之间的市场、技术、经验和模式，进而解决中日文化行业间严峻的信任问题。*旅日：【人物】有妖气联合创始人不董：要么“死”得漂亮，要么干得漂亮

与有妖气/绘梦不同，面白映画并不是一家大型企业。“我们业务比较垂直，不像有的公司能做全球业务，我们暂时是想精耕在日本的市场。”谢轶这样向我们介绍道。

面白映画曾发起或联合参与了《罗小黑战记》《大护法》《白蛇：缘起》的日本发行。尤其《罗小黑战记》，给中国动画出海日本开了个好头：入江泰浩井上俊之等业内大佬叹服制作，本土观众争相多刷+产粮……影片最终收获超5.6亿日元票房，累计观影人次超26万，创造了中国动画电影在海外发行的最高票房纪录。

中国企业过去给人的印象往往是擅长“大力砸钱”，但在涉及跨国传播的文化行业，仅仅如此并不能算明智的做法。面白映画想要开拓的是仅次于美国和中国的世界第三大电影市场，面白自身却是一家小公司。

“说实话，我们现在公司规模非常小。日本是一个很有‘壁垒’的‘信用社会’，你如果没有作品，或者没有在行业扎根很长时间，你在整个行业里面没有初始的信用。”

电影发行公司的主要工作包括洽谈版权、监修本地化、制定宣发计划等，但在此之前，中国动画电影想在日本大规模公映，首先需要找到一家信赖并认可自己的本土发行公司成为合作伙伴。“在日本如果不认识影院的话，那你基本上是做不了发行这件事情的。”中日电影市场的差别曾给谢轶带来巨大的文化冲击。

央视焦点访谈报道：日本学校包场观看《雄狮少年》

“在中国不管是什么样的片子，你都能把拷贝铺到每一家影院里面，然后影院根据自己的想法排片，不用一家家去跟影院谈‘我的电影能不能上’。但在日本这个过程非常重要，因为日本的影片不是全国统一上映，这意味着你要一家家去找影院谈：我想把电影放在什么时间段？你的那个时间段有没有空？愿不愿放我们的电影？影院会根据自己的排片情况、影片的受欢迎程度、影院的定位等等因素来决定上不上映这个电影。在日本发行电影，这是一个非常繁杂也非常重要的工作。”

“曾经我刚来的时候以中国的思维来做日本的市场，就发现真的不行……比如在中国我想把你介绍给某个人，拉个微信群或者说一声微信推一下就没事了。日本不是的，把某个人介绍给别人，作为中间人需要承担所有的责任……需要在这个行业里面留存足够多的时间，有足够多的人信任你以后才能打开局面。”

2022日本电影票房排行，TOP5中4部为本土动画电影，分别是《海贼王：红发歌姬》《铃芽之旅》《灌篮高手》《名侦探柯南 万圣节的新娘》

在2022年，面白映画举办了名为“电影祭”的活动，一年时间内，在东京和大阪两所影院定期轮番放映中国电影。其中，有CG动画新片，如《新神榜：杨戬》《熊出没·重返地球》，有上美影经典，如《金猴降妖》《哪吒闹海》，甚至还有极其特殊的短片合辑电影《向着明亮那方》。

除了放映本身的商业与文化价值之外，电影祭的一个目的，是用较低的成本测试影片的人气，为后续可能的公映提供参考。不同于其他在日上映的华语电影，电影祭期间前来观赏这些电影的观众八成以上都是日本人，更能代表本土市场的反馈。

另一个目的，则是“邀请专业人士和业内公司来看片，（希望）能够达成一些合作”。东京和大阪承载了日本绝大多数的文娱产业，动画公司更是85%以上都坐落在东京都——相比于大手笔的投资和宣传，“来看”才是最能让别人直观感受中国动画的方式。在谢轶看来，相比于电视和流媒体，院线放映有着最明确的变现渠道、最究极的画面表现和最能引发共情的环境。

历经一年的小规模放映之后，2023年面白第一部和日本发行公司联合公映的中国动画电影，正是《雄狮少年》。选中它的GAGA（ギャガ株式会社）是一家日本老牌发行公司，曾发行《守望者》《少林足球》《杀死比尔》《海街日记》，他们近期发行的其他影片包括是枝裕和新片《怪物》和奥斯卡大赢家《瞬息全宇宙》。

02“中国动画的影响力还是太低了”

根据面白映后调研的结果，日本观众对《雄狮少年》最大的惊叹之处在于——“中国的技术已经到了这个层级了，居然能够做得如此栩栩如生，做得这么细致。”

除了来自中国的小小“CG震撼”，这部影片的剧情同样感动了众多日本观众，虽然极具中国本土特征，却并不会太让人感到困惑。谢轶说：“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去努力的这么一个故事，是有共通性的，所以他们（日本观众）能看懂，他们是被这个故事所打动的。”

不

是天生奇才！不是血脉裙带！不是异世界转生！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有着希望去实现的梦想！这就是令和时代的根性体育啊！！——《你好世界》导演 伊藤智彦

伊藤智彦、奥浩哉、天神英贵等日本ACG创作者，包括本土的一些影评，甚至可以直接将《雄狮少年》的故事和他们熟悉的昭和时代“根性体育”（スポ根）文艺类型自然联系在一起：身处逆境的角色，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勤勉的特训，克服挫折，战胜对手。（代表作《巨人之星》《明日之丈》《排球女将》）

《雄狮少年》在雅虎电影和eiga.com均达到了4.3的高分，甚至在5月底6月初，一度成为同期日本口碑最佳的院线电影。

大V使徒子：《雄狮少年》是5月底口碑最佳动画电影

但是，谈及影片目前获得的商业成绩，谢轶也并没有对笔者做太多的粉饰。《雄狮少年》的公映票房表现并不能称得上大爆，距离走入大众视野，还有较长的距离。“这些其实都是在我们预料之中的……日本只认一类国外电影，就是好莱坞的，（尤其）迪士尼和皮克斯的，其他国家都不太认。”

“在（日本）这个市场做东西急不来，还是要沉下心，慢慢挑选好的作品。比如我在中国做电影的时候，极限的时候提前10天宣布定档，这件事在中国是能做到的，但是在日本完全不可能。一开始我听说在日本上电影起码有6个月的准备时间，我觉得不可思议。6个月你在中国能做多少电影啊……”

“不过在日本，你也是有更多机会的，起码第一个星期的排映是能保证的，就算前面的票房不好，那一个星期也会给你排满，它会给你机会，让你慢慢发酵，有靠口碑做起来的可能性。比如《摄影机不要停！》就是首先在一个影院上映，因为效果太好了再扩大到全国上映的例子。”

面白映画计划今年在日本公映的动画影片：《雄狮少年》《俑之城》《全职高手之巅峰荣耀》

采访过程中，谢轶反复提及一句话：“中国动画的影响力还是太低了。”

“我们（中国动画）还在‘初级阶段’。并没有大规模出海成功，只是零星的作品受到市场上某一部分人群的欢迎，有一些观众已经开始对中国动画感兴趣的这个阶段。”

但这并不是一句丧气话。面白映画虽然是家小公司，却在创业之初就拿到了东京电视台、Studio Pierrot（小丑社，动画制作公司）、Live Viewing Japan（舞台与直播公司）、Good Smile Company（良笑社，手办厂商）、佐佐木兴业株式会社、大一商会、Movic和Newjoy八家公司的投资，奇特的是，这些公司的名字汇集在一个，刚好组成了一个“日本ACG全产业链”。日本动画行业有什么理由反过来关心中国动画出海？这既是因为公司创始人不董的业内积累，也释放出一个信号：外界也对中国动画的未来抱有期待。

“（日本）业内人士看得到我们的票房和制作水平在进步，总会有看到这个势头并有想法的公司。”如果想要布局投资感兴趣的公司，面白映画几乎是“唯一的选项”。

面白映画的网店，在日本售卖《雄狮少年》《罗小黑战记》等中国IP周边网址：https://facewhite.stores.jp/

与邻国日本相比，中国每年的动画电影里，真正拥有国际竞争力的影片仍然稀缺，衍生授权等产业链也远远称不上成熟完整。但，自《十万个冷笑话》和《大圣归来》获得成功，从无到有开启非低幼向国产动画电影市场，到寻求出海，开始让海外的专业人士和部分观众感受到中国动画的进步，10年间，中国动画行业依然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而虽然前途并不明确，虽然面临种种困难，谢轶依然相信“中国动画还是在一个上升的过程中”。

“整体上我们是看好中国动画，才会来做（动画出海）这个事情。但是，中国动画克服这些困难的过程有多长，是只有1年、2年，还是需要5年、10年？”

“我们不知道，但我们就是想做这件事。希望我们能生存下去，一直发挥好自己的作用。”